母亲勤劳,这一个性在我年幼时就已定格,且随着年龄的增长,这种认知变得愈加强烈。
自打记事起,母亲几乎天天劳碌,强度或许不及父亲,程度上却要超过许多。到家后父亲可以吸袋烟喝碗水,母亲却还要做升火煮饭、喂猪赶鸡、扫地擦窗之类的家务,间或会去捡蘑菇、摘山枣、做手工,这些都是属于母亲自己的活计。尤其父亲得了脑血栓后,母亲成为家里家外所有活计的主力。一年四季,几乎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繁星满天才歇息。母亲没什么文化,甚至不知道“勤劳”两个字怎么写,却用行动把这个词诠释得通透。记得那时我上学用“勤劳”造句,总是信手拈来“母亲是个勤劳的人”。
除了勤劳,记忆中母亲的另一个特点就是“偏食”。鸡鸭鱼肉等食物基本不沾,每次吃时都表明不喜欢。这些母亲不喜欢的食物,曾经在很长一段时期是一年三节或家里来客人才能见得到的。虽然不喜欢,却不影响母亲的精心烹饪,并总是幸福地看我们进食,表情如正品尝鸡鸭鱼肉的我们。
因为勤劳,也因为“偏食”,母亲精力过早地透支,身体一直不好,年岁越大愈显羸弱。彼时,几个姐姐业已出嫁,哥哥也在县城落户,我在单位住独身,只有妻一人在家照顾女儿并奉养母亲。多病的母亲十分坚强,头疼脑热从不和妻讲,能挺就挺,实在挺不过就吃点家里的常备药。那么多年,不用说医院,就是村卫生所也没去三两次。母亲那样做,是怕我们花钱又担心我们麻烦。两年前患脑梗,最初都不肯说,妻发现并与我们联系,哥开车从县城回家去接,母亲才勉强同意上医院。只是没想到,这次脑梗引发了小脑萎缩,让母亲的性情大变。
一个半月治疗,母亲拄着拐可以下地行走,大小便也恢复了知觉。出院医生特意叮嘱加强锻炼,以母亲从前的勤劳劲,应为顺理成章之事。可实际别说专门锻炼,下地行走母亲都不愿,就是大小便也得等我们,否则就往被子里或裤子上拉尿。母亲开始吃鸡鸭鱼肉类的食物,几顿不见就会跟我们讨要。还经常吵闹看医生,从来不问花多少钱,不问我们有没有时间陪。为了能上医院,母亲竟然装病,有一次故意摔倒,把脑袋磕出点外伤。
某天回首,突然感觉母亲变得陌生,有些惶恐却束手无策。后来听大夫讲,人的小脑萎缩,智商就会变低,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不会有丝毫的掩饰和顾虑。猛然醒悟,母亲从前或许也不愿整天辛苦地劳作,或许也喜欢吃鸡鸭鱼肉,或许也想到医院好好看病治病。但是为了儿女,面对那些不想或喜欢,都毫不犹豫地选择坚守或放弃。
母亲永远都是我和兄弟姐妹的母亲。病后那段时日,她以赤裸的“原生态”诠释着母爱,以特殊的视角展现着母爱,以另类的情怀滋养着母爱,母爱也因此更加意深蕴厚,更加生动形象,更加刻骨铭心。
(作者单位:辽宁省凌源市人民检察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