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穗
那夜他缝补磨破的冬衣,
针脚歪斜如故乡田埂。
母亲塞进包袱的炒麦香,
压着心跳,硌着新发的枪。
月光淌过颤抖的指尖,
他反复数着衣襟的纽扣——
一颗是村口的老槐,
两颗是弟弟踮脚的挥手,
三颗刚数到未熟的麦浪,
集合号已割破霜冷的夜穹。
淬火
刺刀缺口映着焦黑的梁,
雏燕的哀鸣混杂着染血的风。
他背起受伤的战友,
跋涉过燃烧的麦田——
穗粒在火中噼啪炸响,
像除夕灶膛蹦跳的豆。
当子弹洞穿班长的棉袄,
他扑向滚烫的机枪位,
硝烟灌满喉咙的瞬间,
他看清了:那喷溅的炽热,
原是故乡屋檐垂落的辣椒串。
新麦
捷报传来时,他正修补草鞋,
麻绳忽然缠住晨光。
人群的欢呼漫过山坳,
他怔怔望着连绵的坟头,
替牺牲的弟兄们擦拭勋章。
多年后,
忽有风过庭前五角枫,
簌簌声里,他听见遥远的集合号,
正化作满树金蝶纷扬。
新麦在晒场沙沙翻涌,
像当年背包里未凉的炒麦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