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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大镜
如何走出夜的黑
2020-10-24 10:40:00  来源:检察日报  作者:高岩岩

  “只希望能手牵手在太阳下散步”,这个象征故事内核的绝望念想,有如一个美丽的幌子,随着无数凌乱、压抑、悲凉的故事片段像纪录片一样被一一还原:没有痴痴相思,没有海枯石烂,只剩下一个冰冷绝望的诡计,最后一丝温情也被完全抛弃,万千读者在一曲救赎罪恶的凄苦爱情中悲切动容……

 

  长篇推理小说《白夜行》被视为“东野圭吾作品中的无冕之王”。文章以桐原洋介被杀开篇,继而描述了案件当事人在案发后19年寻求光明的故事。整篇小说看似是在写男主亮司和女主雪穗的爱情悲剧,实则是描写两个身负血案而互利共生的夜行人试图“洗白”的曲折历程。小说在跌宕起伏的情节里展示了黑与白、正与邪的较量。

  雪穗是个漂亮温柔贤惠的女孩,亮司是雪穗青梅竹马的伙伴,本应有个甜美的故事在他们身上发生,但是这一切因为双方父母的作恶而改变了。亮司的父亲桐原洋介有“恋童癖”,而雪穗的母亲嗜财如命,居然以100万的价格把雪穗卖给了桐原洋介侵害。而正在桐原洋介实施侵害的时候,恰好被躲在排风管玩耍的儿子亮司看见了,愤怒、恐惧快速侵蚀了亮司纯洁的心灵,他用锋利的剪刀刺死了自己的父亲。

  如果这个时候司法机关能公正合法地处置,也许就能阻止悲剧的扩大。只可惜,当时的警察为了尽快结案,故意忽略掉已经发现的关键线索,故意认定案件是两个已经死去的嫌疑人所为,就此草草结案。

  亮司躲过了法律制裁,命运却没有放过他。雪穗为了保护亮司,杀了自己的母亲并制造了“意外身亡”的假象,亮司是唯一知道雪穗秘密的人。为了掩饰杀人的事实,亮司和雪穗这两个五年级的孩子开始了黑色的生命之旅,在黑暗中两个人把彼此当成唯一依靠,开始着一场自以为完美的掩饰、挣脱的痛苦历程,而这种痛苦持续了19年。

  其间他们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命运,但是他们却不知道,实际上从亮司杀死父亲的那一刻,悲剧的种子就已经种下。惶惶不安、缺乏安全感成了他们悲惨命运的主线。没有人可以从杀戮中淡然抽身,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
  物质能带来安全感么?从物质生活上看,亮司因为杀了父亲而没有了经济来源,生活窘迫,生活在社会的底层。雪穗知道母亲因为金钱而出卖自己后,产生了扭曲的金钱观,试求通过打破阶层的桎梏,找到“重新开始”的按钮。她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条件,比如在被富裕的亲戚收养后,她开始学习茶道、花道,试图通过营造自己优雅的一面,从而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。直到最后嫁人、开服装店,雪穗依旧通过维护自己出众的形象来填补安全感。她就这样一边极力追逐着美好的生活,一边害怕着地掩饰着黑暗的内心。

  爱情能带来安全感么?亮司是单纯地爱着雪穗,在雪穗追求美好生活的路上,一直默默地为雪穗扫清障碍,但雪穗却未必。也许是因为童年被亮司父亲侵害的阴影,雪穗对亮司是很矛盾的感情,一方面像藤蔓依附于亮司,她想成为一个“干净的人”,所有在暗处的肮脏、卑劣的事都由亮司来做,另一方面她又想和亮司保持一定的距离,因为亮司的存在会不断地提醒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,这也是她没有安全感的原因之一。黑夜里的爱情根本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全感。她在大学期间喜欢上了一诚,为此还陷害了一诚心仪的女孩、也是她的好朋友江利子。从这件事上,雪穗的内心世界可见一斑。

  显然,物质和爱情都没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,但两个人还保持着自欺欺人的倔强。亮司在与好友的新年聚会上曾说了一句:“我的人生就好像在白夜里走路!”他把雪穗当成黑暗里的光,而雪穗也曾在与下属的对话中说:“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,总是黑夜,但并不暗,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。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,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。凭借着这份光,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。我从来就没有太阳,所以不怕失去。”但是,他们内心对光明的期盼并没有停止,最大的愿望是在白天手牵手走路。

  对于常人极为普通的一件事,却是他们最大的奢望,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犯罪而未被发现带来的不安全感,让他们备受煎熬。

  现实社会中也不乏类似的事件,媒体曾经报道过这样一个案例,20年前的抢劫逃犯被抓获时已成千万富翁,当被警察抓到的那一刻,他才真正释然。他说20多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,每次外出都左顾右盼,不让陌生人靠近,被抹不去的犯罪记忆一次次噬咬……这下“轻松”了。这个逃犯又何尝不是一个夜行人?他漂白身份、小心翼翼地生活,也自欺欺人地认为夜可以是白的。精神分析学家、法庭精神病顾问米歇尔·杜佩克说,侥幸逃脱惩罚的人会受到良心的谴责,他有时间反思、悔恨——单独面对自我的时候,那种犯罪的感觉挥之不去。

  夜毕竟是黑的,黑夜白昼,是自然规律。爱情、物质犹如天上的星光,只能是点缀,却照不亮夜的黑。

  故事以亮司的死结尾,亮司这道光为了雪穗的人生路而点亮,不惜用生命和鲜血。当警察发现真相的时候,亮司为了保护雪穗,悲壮地从楼上跃下,雪穗在黑暗中行走的唯一的光骤然熄灭,她所面对的,依旧是无止无尽的黑夜。

  黑就是黑,白就是白。没有什么能彻底驱走夜的黑,只有自己主动走出去,怀着对生命和自由的尊重,早日将真相大白,心才能真正安放,才能迎来白日的光明,才有希望手牵手走路,自由地享受阳光、空气和人世间的一切美好。

  编辑:刘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