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人的命运一样,故乡的小街也有盛衰,记录着人间的沧桑。

　　衰败下去的小街叫大兴街,原来它也很著名,有米行、鱼行、什杂果品行。街景五光十色,鱼行卖的花鼓潭的鲶鱼,头上也尽是白肉,堪称“洞庭一绝”。可惜这街紧邻防洪大堤,最终被新修的堤防所淹没,只在我脑海里留下永恒的记忆。

　　另一条街叫东后街,它位于县城正街之后,是小商小贩集散之地,有茶馆、酒肆、夜市。街的中心部位还有座名叫“胜利大舞台”的戏院,上演地方汉戏,吸引着农人、挑夫、水手各色人等,也带动百业的兴旺。我年少时也喜欢闯这条街,曾跟着同村的泥鳅哥偷偷越过戏院的尖篱笆,钻到里边光顾了一回“无声电影”,当时那份激动呀,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。

　　故乡的东后街,是一条展示水乡富庶的街,也是一条反映时代晴雨的街。一年四季,这条街上都熙熙攘攘的,做小生意的特别多,甜酒也很醉人。街头龟肉老店门口,摆着小钵儿龟肉,钵儿上横着两片桂皮,桂皮上叠着几颗黄橙橙的龟蛋,闻一回就叫人口角流涎,瞟一眼就把人馋死了。

　　不单是像我这样的“短裤党”爱在东后街溜达,乡下农人都喜欢到这条街“聚会”。秋收之后,大伯大婶卖了谷,就租住东后街的旅社,不为别的,专门为看连台的“绣像仿宋完整本”大戏,一看十天半月,然后愁容舒展,疲劳恢复,满意而归。

　　农人在街上看戏,城里百姓就泡在茶馆里喝盖碗茶。城里人毕竟比乡下人会享受一些,哪怕是糊火柴盒子的居民,搬运的挑夫,晚上饿了能吃上五分钱一碗的“百粒丸”,或不盖码子的“光头面”,至于殷实户吃的宵夜就多了,什么冰糖莲米呀,馄饨呀,卤子牛肉面呀,五花八门,令我这个瘦猴儿叫不出名字。

　　迈过改革的门槛,故乡的东后街正式命名为“文明街”了。集市贸易更显活跃,几年光景,先后拱出了咖啡店、迷你城、广式早点,还有本地出产的时髦连衣裙、春秋衫等热门货在这里云集、扩散。

　　故乡的小街啊,如今成了“美的带头羊”哩。

　　(作者单位:湖南省安乡县法院)